莆田兴化素有“科甲冠八闽”的称誉

莆田新人

　　莆田兴化素有“科甲冠八闽”的称誉。自唐至清末，举进士1700多人，其中状元11人【闽计34人】、武状元11人，榜眼5人、探花5人。千百年来，莆田兴化学子风晨雪夜、力学不辍，一代代从莆阳大地上涌出，还有许多科甲风流传为佳话。如“一家九刺史”、“一门五学士”、“一门两状元”、“魁亚同榜”、“一门俩宰相”、“一朝三宰相”、“一门九代八太师”、“ 六部尚书占五部” 等，为莆仙抒写了一篇篇“文献名邦”、“海滨邹鲁”的华丽史诗。
　　五十入场中四九
　　明嘉靖年间，有一次莆田兴化去参加秋闱的共50人，发榜时，竟有49人进士及第。考进士乃是千里挑一的，在京的莆仙人奔走相告，无不雀跃欢呼，曾轰动京城一时。而榜上无名的那名考生，其学识水平远在这些学子之上，宗师原准备录取为状元，因欣赏其文彩妙笔，特意带回府中多看了几遍，适逢肚子生疼，把卷宗暂放一边。这时朝中有事急于处理，宗师去后又把这事给忘了，致该生失去了一次入仕的机会。事后，宗师颇感过意不去，遂挽该生留下，另寻其他门路。考生无奈，只得暂居京城以卖菜为生。
　　也许是命运使然，北方的官员对殿试结果极为不满，以为有人偏袒莆田兴化学子，遂联名上书皇上：“……宗师乃江南人，举人唯亲，才让一方边隅的人占尽鳌头，否则，哪有这样高的录取率，请皇上明察 。”嘉靖把奏折递与宗师，征询他的意见，宗师心胸坦荡地说：“万岁，我为国举贤不避嫌，没有一点私心。莆田兴化还有一位名落孙山的，其才学亦在进士之列，可请一试，便知端倪。”于是，嘉靖着国师、三辅【首辅即宰相、次辅、群辅】一起来会试，结果那个卖菜人对答如流、才华横溢，皇上认为有状元之才，但三甲己布告天下、无法更改，遂赐封为进士。
　　此次殿考后，首辅严嵩看到莆田兴化人在朝为官者甚众，有心要结交莆田兴化学子，企期有朝一日为己所用，遂借自己寿筵之际，邀请莆田兴化新科进士回乡报喜时顺路去他的家乡把酒临风、凑个热闹，愿往者路费也一律由相府支付。
　　赐名严嵩
　　严嵩，原名严高，字惟中，江西分宜人【当时闽浙赣三地同属福建管辖】。其父严锐智是个相士先生，据说他五十开外才生了严高。他老来得子，原是帮人打赢官司，感动了上苍赐来的。当时，正德皇帝的族弟朱某来闽南游玩，看到陈友仁【别名宰猪学】的女儿天姿国色，起了贪婪之心，着人来下聘礼，友仁见门户不相对，断然拒绝。王爷见求婚不成，遂每天牵着白鹤来宰猪学的肉摊前啄肉碎，惹得无人敢来买肉。宰猪学盛怒之下，趁王爷如厕时.，一刀把白鹤的头给劈下来，犯下了蔑视王爷之罪，被判秋后问斩。万般无奈之下，友仁的女儿不得已写了“谁救吾父者，愿为妾室”条幅挂在胸前，哀求有人拔刀相助。这天，严锐智刚好路过此地，他在探知王爷不知鹤首劈下、被狗叼走的细节后，写了一个“鹤带金牌、犬不识字、禽兽相争、与人何干” 的牌子，带到法场，挂在犯人身上。临开斩前，总督看到了牌子，以为是禽畜之争，终不敢行刑。为了笼络民心，还假惺惺当场放了宰猪学。陈友仁回家后，为答谢救命之恩，兑现女儿的诺言，忙着筹备嫁妆，但严锐智想到自己已过了“知天命” 之年，姑娘正值豆蔻年华，怕误人青春，终不敢纳妾。严锐智积阴德的事很快传到天上，玉帝为其心地善良所感，遂点渡其子当一品大员。一年后，儿子诞生了，是为严高。
　　严高长大后，子秉父业，在京郊开了个测字馆，名贯京城，不少王子公孙慕名来此测字。正德末年，帝病倒了，膝下无子，境况甚急，莆籍国师吴大田建议用火牌宣召戍边的皇家兄弟速回商议继位之事。那时，朱厚   被贬迁在闽，这朱厚    生得气宇轩昂、又与正德君酷相相像，故颇得正德喜爱。然这回事出突然，闽中离京又较远，此时已连续三次接到火牌，不同寻常，按照当时的习俗，火牌一出，凶多吉少，尤其对同一人三次使用火牌实属罕见，因此朱厚    临回京前，不得已赶制了一套孝衣穿在内身，以避祸耳。一路上他们快马加鞭向京城疾奔而来，来到京郊时，听说附近有一测字馆异常灵验，遂前来一试。此馆正是严高所开，一阵寒暄之后，严高请来人随意写一个字来。朱厚    此时哪有心思选字呢？遂用脚在地上划了“一” 字。严高见测字之人两眼炯炯有神，装束打扮与众不同，猜定此人乃王子王孙，故弄玄虚道：“土上加一横乃王字，先生日后必为王。”朱厚   见是吉意，脱口而出道：“吾若为王，立你为相。”说罢，马不停蹄朝京飞奔而来。
　　一跨入金銮殿的门槛，正德君顿时来了精神，即传朱厚    去问话。闲聊中，见小伙子满腹经伦，见解独特，心里暗暗高兴，只是不形于色。不日，正德的病日见沉重，就与近臣密议传位之事，并写了诏书。几天后，正德驾崩，太监宣读了遗诏，诏书只有五个字：“先哭者为君。”按照明廷礼仪，哭君者须身穿孝服，王族子弟听后，箭一般奔回府寻孝衣，恨不得爹娘再生双翅膀飞回去，但一切已晚矣。这时，但见朱厚    率先戴孝在龙床前嚎陶大哭。原来正德临终前，己听从吴大田建议，让朱厚    内穿孝衣，一听丧钟敲响，即脱去外衣。这样，朱厚    不费吹灰之力便捷足登上了皇帝宝座，成为明朝第十一代天子，是为世宗，赐号嘉靖。
　　有一天，世宗忽然想起测字时许下的诺言，若食言虽有违“王无虚言”的约定，难于取信于民。但无功不受禄，尤其是位极人臣的相位，岂容轻易加封。遂派人去京郊劝严高去应试，严高探知上次测字之人已当上了皇帝，私下窃喜，立马关了测字馆，摇身一变成了宅男，闭门谢客，悉心攻读，不几年，竟连闯秀才、举人、进士三关。不久被封为首辅。嘉靖是个迷信的君王，在拜相之时，对严高的名字产生了疑虑：【拜相】威严之后再节节高，那不是一步登天吗？不行，要把名字改过来。于是，嘉靖赐一个“山”字来压高，改名严嵩。
　　有心栽花花不开
　　拜相之后的严嵩已是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，该回家乡光宗耀祖一番。巧逢那年天下风调雨顺，福建的同仁又有这么多人金榜题名，如果这些人出现在家乡的寿诞上，那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，是地地道道的锦上添花。
　　哪知有心栽花花不开。那些被邀的学子多了个心眼，在他们看来，一般人巴结上官唯恐不及，岂有上司反请下属尤其是堂堂相爷一次性、大批量相邀即将封官的学子到私人家里聚会的怪事，这其中的奥秘甚为不明，遂去请教宗师。宗师以为严嵩拜相后，不是想着怎样造福于民，而是竭尽全力扶植党羽、拉拢地方势力，弄权迹象日显，日后必成大奸。若与之交往要小心，“不招不惹、若即若离，”千万不可与之太过亲近，尤其是文字往来，最好用盐卤磨墨书写【字迹会自行抹掉】。至于是否去江西拜寿，宗师认为不要去为好。
　　再说严嵩回江西后，杀猪宰羊、祭祀天地，做了三天三夜的大戏，京城文武百官和地方官员专程来江西贺寿的不计其数。但该来者不来，直到最后一天，才有一莆田兴化学子拿着一张没写字的红纸来贺。严嵩气极了，他曾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夸下海口：五十名新科同乡进士齐聚寒舍才是寿庆高潮。现今孤单单来了一人，叫我这老脸往哪搁。于是，他决意惩治这些举子。
　　据历史记载：明世宗信奉神仙道教，政事荒废，严嵩阿谀虔诚，善写应制文词，深得皇上宠信。自擢为首辅当政以来，明朝特务机构锦衣卫横行无忌。严嵩“子为侍郎，孙为锦衣中书，姻亲尽朱紫”，当时一般士大夫都“辐辏附嵩”，在此情形之下，当年赴考的五十名进士，除送红纸的那人幸免于难外，其余的人尽被严嵩及其党羽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一个个剪除。严嵩的心狠手辣引起在朝官员尤其是莆田兴化官员的极大愤慨。当时，朝中以次辅徐阶、海瑞为首的官员倡导清正朝纲，莆田兴化官员遂联合海瑞等人，开始与严嵩及其党羽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。
　　先下手不强
　　此时的严嵩权倾朝野、心满意得，来找他的人不计其数。谁要是能攀上这株高枝，就有享不尽的“荣华富贵”。京城里有个商铺“六必居【黍稻必齐、曲蘖必时、谌炽必诘、陶器必艮、火齐必得、水泉必香】”，想请相爷题个匾，怕他不肯轻易出字，就绕了个弯，找到相府的丫头求助。平日里，相府的油盐米醋、酱菜佐料都是丫头来“六必居”采购的，她不忍推却，遂把此事告之夫人，夫人寻常也喜爱“六必居”的酱莱，但她深知丈夫从不轻易给人题字，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商家。怎么办呢？她苦苦思索，终于想出了一条计策。翌日临近中午时分，夫人展纸蘸墨，一个劲地在纸上运笔炼字。丈夫回家了，也不来相迎；家人催用餐，也不搭理。严嵩看到她写来写去只有“六必居” 三个字，且满纸涂鸦，气不过，就上前夺过笔来，用另纸为她做示范，这样，一幅苍劲有力、点画生姿的“六必居”字帖便跃然纸上。
　　题字很快送到了“六必居”， 匾额上虽然没有题名，但业内人一辨认字体，便知是严相爷写的。消息传开后，人们蜂拥而至，“六必居”门前若市，从此成为北京着名的酱菜坊之一。其实，严嵩为“六必居” 题字，说开来，也多是为了笼络人心，使之成为自己的粉丝罢了。正当严嵩仕途上春风得意之时，却传来海瑞等人与他作对的消息，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的他，决定先下手为强。一天早朝，海瑞因小疾迟来一步，严嵩遂告他轻视朝廷、结党营私，嘉靖不明真相，口旨监禁待查。这事惊动了莆田兴化官员，遂来找太子设法解救。太子与母后商议后，马不停蹄赶来相府。严嵩见皇后太子驾到，忙来接驾。皇后知海瑞乃无端遭人诬告，遂不问情由，先来个诫告严嵩：若海卿在审期内掉了斤两，就要从严嵩身上割同样的肉来偿还。说完转身就走，严嵩听后不寒而颤。
　　皇后、太子为何肯这样为海瑞出力呢？原来若干年前，他们母子俩被谪贬在外，逐渐被人淡忘。有一天，嘉靖梦见自己跟正德一样，死后无子继位，终于酿成了宫廷之变。翌日早朝，嘉靖让百官猜梦兼议袭位之事。海瑞出班奏道：“古云：梦死得生，由此看来，此梦乃好兆头，皇上不必忧虑。至于继位不议也罢，皇上又不是无子。”皇上忙问；“此话怎讲？”海瑞应道：“许多年前，隆庆母子戍边在外，正日夜盼回京团圆呢？”嘉靖猛然想起当年年轻时意气用事，将他们母子俩贬迁宫外。经海卿这一提，皇上喜不自胜，即旨召回，封回皇后、太子。
　　待皇后、太子离开后，严嵩以为皇上再宠信自己，也比不过皇后、太子，还真有点后怕。遂吩咐差役每天山珍海味相待，惟恐海瑞不肯用膳。几天后，严嵩寻机向嘉靖奏请，此事乃手下人猜测而已，查无实据。这样，海瑞被恩准回府。
　　盗壁听
　　海瑞一出来，平时与严嵩政见不合的人尤其是莆田兴化官员纷纷前来看望，他们认为海瑞有皇后、太子撑腰，应与严嵩周旋到底。其中或诉说自己冤屈的，或请海瑞代转诉状的。这样海瑞的奏章便日益增多。时嘉靖帝宠用严嵩父子，海瑞的奏章大多又回到严嵩手中，成为废纸一张。但找海瑞的人源源不断，奏折还是有增无减。嘉靖不耐烦了，想堵海瑞的嘴，遂封海瑞一个闲职“耳目官，”官阶降为七品【七品官无权上朝参奏】。海瑞据理力争道：“既然是皇帝的‘耳目官’，就是要把听到、看到的事据实上奏。”嘉靖见海瑞顶撞，正要给眼色看，转而一想，官是自己封的，惩治他于理不合，只好任由海瑞上疏。后来史评海瑞“敢把皇帝拉下马”的称号也许源出于此。
　　不久，严嵩之子严世潘母丧期间寻欢作乐，被御史邹应龙参劾。当时，嘉靖皇帝倡导孝道，众目睽睽之下，只得下旨谪严世潘戍雷州。但严世潘不去雷州，却藏在江西老家，占田盖府，凌辱官民，无恶不作。时莆籍官员林润任南京山东道御吏【明建都在南京】，巡视江防，闻知此事，飞章驰奏，数历严世潘“抗旨逃役、结交江洋大盗、招集能士四千余人，有负险不臣之心” 等罪恶，嘉靖遂命林润速捕严世潘，并抄其家，得黄金三十万两，白银二百万两，良田美宅、奇珍异宝不计其数。真是罄竹难书，历历在目，嘉靖帝想保也不敢保了，这样，严世潘被送上了断头台。明史评论严嵩父子败事是“起于邹应龙，成于林润”。
　　儿子伏诛，京城是呆不下去了，该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了。一天，严嵩去海瑞府第，看到那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，以为他们在密谋什么。疑心极重的严嵩遂蹑手蹑脚来到府第大厅的隔壁察看。海瑞手下的人发现了严嵩，赶快报告了主人，海瑞感到严嵩留在京城到底是个祸害，要设法将他轰出京城。海瑞久闻严嵩有“隔壁听”的习惯，于是将计就计。他故意大声对手下人说：“福建的幸福院少个头儿，倒是肥缺部门，你们福建人谁去合适呢？话音末落，有二、三个人争着要去。”旁边一人说：“小声点，莫让严嵩的耳目听到了。”严嵩知道再听不出什么，就不找海瑞，一溜烟跑了。
　　大棺盛小棺
　　翌晨早朝，太监总管“有事奏来、无事退朝”的声音刚落，严嵩第一个出班奏道：“臣已暮年，以颐养天年为上。听说福建幸福院缺少院长，是个闲职，臣愿往任之。”按明朝律法，一人犯法，祸及全家，严世潘出事之时，嘉靖念及长期与严嵩合作的份上，未加深究。现严嵩自请到福建养老，正好顺着台阶下，就准其奏，封严嵩为幸福院院长。
　　福建的幸福院，其实是“五老”、“乞丐”的养生地，倒是个肥缺部门。按照地方政府规定，当地百姓有红白喜事，要报知幸福院，并缴交一定数额的保安费，可保平安。要是未缴费被“五老”、“ 乞丐”探到，聚众前往闹事，叫你苦笑不得。因此，当地人有了红白喜事，宁愿交钱祈求平安，幸福院每年也因之有一笔可观的收入。
　　这回“五老”、“乞丐”探到严相爷要来福建任院长，一传十、十传百，严嵩出任那天，数以万计的“五老”、“ 乞丐” 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迎接，其场面甚为浩大。严嵩见到来欢迎的人尽是些衣冠不整、四肢残缺之人，知被海瑞一伙耍了，气得咬牙切齿。但君赐之职不可更改，呆下去与这些披头散发的人共处又叫人倒胃，怎么办呢？他苦苦思索，只有“假死”来寻求出身这条路了。次日，严嵩借口回家探亲去了。不久，朝廷收到相爷的“病危通知书”， 遂派海瑞、林润等人来慰问。当他们渐近严嵩家乡时，探马已接二连三传来严嵩病逝的消息。在死人家属表面强装的一片哭声中，海瑞敏锐地发现：盛在棺材板里严嵩的气色并不比往日差多少，漆棺下面还隐约可见木工凿洞留下的一小撮木料残渣，遂推定严嵩是“装死”。他不露声色、将计就计地对其家属说：“严相爷乃堂堂一品官员，用如此小棺出殡，岂不有损皇威、辱没祖上。”遂吩咐造一大棺来盛小棺【古时入验后不能移尸】。当时，如果家属言明严嵩是在“装死”，便成欺君之罪。欺君是要诛灭九族的，严家后代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，只好任由海瑞摆布了。海瑞又以为老相国送行为由，亲率林润等文武百官浩浩荡荡送上山来，直到下葬后才罢休。有趣的是：一代奸相满天过海，到头来却落得个假戏真做的可悲下场。
　　另有一说法是：严世潘被杀、严家被抄后，严嵩也被革了职，遣送回老家。因家人大多被充军、迁遣，加上断了经济来源，家奴也先后离去了。此也应了一句古话：“树倒猴狲散。”严嵩也落得了无人侍候的境地。他向来都是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，又放不下架子去做家务活，为了寻口饭吃，他只好步履维艰地游离于庙堂、坟墓间，拣些祭祀食物为粮。这样过去了一年多后，他己渐力不从心，病倒了，无人为他瞧病，亦无人为他送食，他是在一片凄凉中活活饿死，走完了八十六年的光阴岁月。□陈光庭